青藏高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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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2015-05-20 17:25
[align=center][font=黑体][size=6][color=red]青藏高原[/color][/size][/font][/align][align=center][size=5]邹定[/size][/align]
[align=center][font=宋体][size=10.5pt][b]一[/b][/size][/font][/align][align=left] [size=5]暗夜,东天出现了一堆白银,接下来又成了一堆黄金。睡眼朦胧中,一堆黄金怎么在地上了?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火车在一晃一晃地驰过,忽然有人探向窗外,揉揉惺忪的眼睛喊道:“青海湖,青海湖!”我方才明白,目不转睛地盯向那一堆金子,原来在这个高原大地上,模糊中一片淡蓝,是草原中的湖泊,即青海湖。记得地理书上说是高原最大的淡水湖。此时,惟见那堆金子迅速凝聚成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,似乎濡染着清亮的湖水,给大地一派光明,一切都清新起来,一切都朗润起来,一切都沐浴着青海湖里的光亮。旭日像从炉膛里夹出淬火的铁片,渐渐赤出了光芒,形成无与伦比的奇观。太阳是从青海湖里出来的吗?天亮是从青海湖里开始的吗?青藏高原我问你!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青海湖跟随我的目光跑了很远,我使劲地挤出目光,让目光拉长,留连于青海湖里的云燕霞蔚,触及青海湖的大气、安详,碧绿的湖水托起一个高原的早晨和希望。面对青藏高原,我感到多么陌生,又多么高兴,充满了激情和遐想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虽然没有障碍物,但镶嵌在草原上的青海湖还是离我远去,有过一堆白银一堆黄金的地方离我远去,一个一个新的画面撞入我的窗口。由于原野的广阔辽远,丝毫也不觉得目不暇接。我扫描的目光被大自然的雄奇与魔力所吸引,一点也不觉得牵累。[/size][/align]
[align=center][font=宋体][size=5][size=10.5pt][b]二[/b][/size][/size][/font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火车在不厌其烦地使用着滚滚车轮,好比一个执着于宗教信仰的人在青藏高原上阔步前进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晨光初照远处,一片恢宏壮阔的草原朝此扑来,我一眼望去,似乎我被遗忘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,只有古老和洪荒,谁来唤醒生命对遥远的向往。时序仲夏,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草原上,一头野驴闲淡、舒坦地站着,面向东方,沉浸在寂静的时光里,也许庆幸自己是一个活物,拥有自由散慢、随心所欲的草原,四野莽莽苍苍。我去过华北平原、长江中下游平原,那种无垠的感觉,那平坦那广袤延伸了想象中的地平线,没有眼前这片无人区的荒凉和沉寂,旷阔和空渺。偶尔才看到天涯并不高大的远山之影,我真想让火车停下来,跳下车去,随地平线奔跑,这片广原到底有没有边,有没有尽头?惟见天地拼成了蚌贝,天边与地沿相连,太阳犹似一粒熠熠生辉的珍珠诱惑着人间,于乍暖还寒的早晨,令所有的生命贪婪而仰望。天空很低,似乎一架梯子就可登上天堂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青隐隐的牧草,在草原上是惟一的植物,长于深夏,仿佛浅秋,细软柔顺,在褐黄的枯叶中悄悄地若有若无地长出。这些牧草据说是飞机播的种,是抗高寒、抗缺氧的一种牧草,一般短浅丛生。如果碰上一片湿地,便像留着的胡茬,一茬一茬地长深了许多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一会儿,原野上隆起了矮趴趴的山丘,在两旁跟着火车飞跑。平原愈来愈缩小了,就觉得两岸的山丘转瞬即逝。火车看似一直在坦途上行走,其实一步步爬坡,从海拔三千多米到四千多米到唐古拉山口的五千零六十七米,过后才会是从高往低的海拔行走。火车毕竟是火车,堪以不知疲倦地穿过无数原野和山岳,钻风火山隧道,过通天河,它都不怕,一如既往地在青藏高原上旅行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这些矮趴趴的山丘越来越多,没有雪迹,不断在原野的周围站起来,但没有一座山显见它的巍峨与雄峙。这些高原上的山也从来不穿戴,都是些裸场伙,凸显直白、率真,不像南方的山植被蓊郁,存在风光物华之美,打扮成为多少有点自以为是的风景。而反过来,它们实实在在、坦坦诚诚,不夸饰,不隐瞒的品质,恰令我欣赏和礼赞。正是它们这种品质,才在高原上长期坚守,默默存在,具有顶天立地的伟大!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太阳已经升上天空了,阳光强射在雪域高原不足为奇,时不时地照在山岗上、原野上。因为天空总是有不少棉花团一样蓬松的云朵,在悠哉游哉,你说它们在飘移,又没有,你说它们没有动,却又在动。从这些云朵的遮掩之外,一大片一大片的阳光,照在山丘草原上,阳光如一根根金针扎下去即可冒出血来。顺着这些金针仰视天空,幽邃,酷蓝,蓝得像存封已久的琼浆醪液,一见就醉了。而这些云朵落下来的影子,在原野山岗上像一块一块的胎记,成了抹不去的先天性的瑕疵,但能感受到一种天意的阴凉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在这样的阴凉里,我愿是一只山羊,在夏暑静静地洞悉太阳之短,晒不干一片云而被云包去了一些阳光。云,不仅仅是太阳的克星,在青藏高原还是晒不干的雪,一旦撞上了某些山头,就纷纷扬扬,一片白了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可是,我在火车上,只能借一张窗,凝眸眺远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center][font=宋体][size=5][size=10.5pt][b]三[/b][/size][/size][/font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火车一般是在山间的原野上行驶。忽然,火车来了一个大弧度转变,我从车窗看到火车的首尾了,在偌大一个青藏高原上,火车真不过尔尔,简直是一条虫子在爬行,爬了许多还没有爬出想爬出的境地,喘着奋力前行的气息。我已知越过几片无人区了,还不见村庄,惟见草原、山谷,应该是青藏铁路海拔最高的地方。我不停地扫视遐迩,一条冰河不期出现。它一截一截的断了,蠢蠢欲动,却一直没有流淌,懒洋洋地躺在河床上晒太阳,好像心存幻念,仍有所企。日至中天,阳光正旺,冰河上折射出阳光如刺的锋芒,望去,格外耀眼,珠光宝气一般。这是一条只能松动,永远也流不走的河流,因为水在冰河里遇上夏天还不能还原成液体,就永远是固体了,像一块白色的哈达掸在青藏高原上,长此以往,扎西德勒!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我回头望了冰河几眼,冰河在火车的速度中稍纵即过。我还在回想低谷里的冰河,冰河是一条不只是冻僵,而且是冻死了的河流。就想,它虽然不能流淌,但是成了连结冬天的纽带,成了雪域高原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。我还未回过神来,一时窄一时宽的原野倏地大开,于众山之中平阔的土地上,一条汩汩流去的河流进入眼帘,想必是过了海拔至高的地方了,火车在朝着海拔愈来愈低的地势行进着。而这条河流像中国的历史,合久必分,分久必合,一会儿分散成众多支流,流成几根绳子的形状,一会儿合拼起来,形成一个团团伙伙,又弯弯曲曲地流行,湍急的步履响着清越而坦荡的声音。偶有乌鸦掠过,落下厚黑的影子,划破了无生趣的长空。我知道,这条河流是在夏季才变得粗壮的,有了雄赳赳流淌的气韵,有了时分时合的可能,有了崇尚未来的美好而憧憬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匆匆一瞥又一瞥,群山过往,原野延伸,不知这条河流何去何从了,它是否看到了我坐着的这列火车,顺着时间的流河行驶在岁月的原野,心灵深处震颤的刹那,失之交臂,生命苍茫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center][font=宋体][size=5][size=10.5pt][b]四[/b][/size][/size][/font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火车从这边驶过,我看到了那边有一个驿站,可以说像汽车家族的一个大本营。长途车辆有的停靠在公路边,有的停靠围墙内,三三两两,人五人六,一看就是一个歇息休憩的地方。不论大的小的车辆,经过地旷人稀的青藏高原,车程又是那么远,这里是中途惟一的投足之处,四野没有人烟,没有村舍与乡下,所以司机和货主,常于此过夜,或休憩,或吃上东西。试想在这方圆数百里无人区,荒山野岭,抑或茫茫草原,如果车坏了、没油了,多么麻烦啊,喊天天不应,喊地地不灵,在青藏公路这条天路上茫然、焦急、失望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这个驿站是留给汽车的,而火车不屑一顾地走过了。我的目光循着驿站,顺着公路巡视,在长长的青藏公路上,来来往往的车辆,爬行得很吃力,缓慢地蠕动,像的像甲壳虫,像的像拖着尾巴的海盘车,一路上有甩不掉的疲惫和枯燥,重复着的是来自机械的陈词滥调,走进或走出这片荒凉和沉寂,这片雄浑宽旷、原始古老的土地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远远地,那些车辆的影子小若苍蝇,渐而消失在我的视野里,却存留于我的记忆。我不禁感觉到人生在时空中远远地,影子亦小若苍蝇,渐而消失在人生的旅途上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center][font=宋体][size=5][size=10.5pt][b]五[/b][/size][/size][/font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一群一群的绵羊,一群一群的牦牛,还有一群一群的驴马,在草原上啃着柔嫩的草皮,沐着夏日的阳光。放眼遥望,啊,有村庄了,在那边的山脚,是牧民居住的村庄。屋舍俨然是谁扔掉的几个匣子,看不清具体的结构,只见屋顶一角插有枝头,炫示着破布一样的经幡,随风飘动。这几个村庄不大,村庄里的人们显然以放牧为生,在草原上数着一生的岁月,度过一生的仅有年华。我猜测他们的生存条件是苦的,也许一生都没有走出过辽阔的草原,走出过拥有的世界。这里的民族显然是藏族,因为已经过了那曲,早已进入西藏了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火车在原野上一如既往地行驶,远山逐渐挤过来,把原野挤窄了许多,一座座山峦显得有了腰身,要挺起来,或昂出几个山头。原野像一条田垄延伸下去,一条小溪在原野中欢快地歌唱,乌鸦从电线上霍地飞过,飞过荒野凄凉,飞过一片湿地,飞过斜阳晚照。一边的山脚,匣子似的屋舍静默在黄昏将近时的天籁里;牧场间有稀稀散散的牛羊吃草,悠闲而慢条;有藏族妇女从草地走过,估计是在放牧,手里提着什么东西,望着火车开来,却停下了。此时,远天云霭低垂,头顶蓝空洗亮,村舍里有一丝牛粪燃出来的轻微的烟雾,飘逝在阳光走了的阴冷里。群居村落,没有鸡鸣狗吠,没有小桥流水,没有篱园庄稼,没有高楼拔地,但却在一片和谐安泰的氛围里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两边的山几乎要成包抄之势,渐渐挤了拢来,生怕原野从某一夹缝中逃脱,只留了青藏铁路和公路路过的路了。当火车路过,原野从窄窄的河谷里延伸出来,向更远的地方延伸而去。这些肩并肩团结起来的山,还是无法阻挡原野的延伸和存在,只是山上的青草愈来愈明显了,一片一片的绿下山来,连结到群山相夹的原野上,这是海拔越来越低的原因了,在一连数场雨水的浸润中有了春天的感觉,绿草如茵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原野跟着火车延伸,火车随着原野前进。群山之间的原野又徐徐宽广了,出现了田园。金色的、细碎的油菜花开,紫白相间的土豆花渲染着童年的梦幻,可以像一只蜜蜂一样陶醉在芳香里,沉湎于幸福的飞翔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我死死地盯住不断擦过眼球的原野,原野依然不断地延伸,一直延伸到堆龙德庆,延伸到圣城拉萨。[/size][/align][align=left][size=5] 夕阳躲到山背后去了,只有远山岭上还有它的余辉。这个时候,我知道火车就要到站了,前面就是拉萨。迎面扑来的是青稞茁壮、菜棚拱起的土地,是街道纵横、楼群林立的市井。我想,终于穿过青藏高原了,虽然只是青藏高原的一个部分,但我深深地感觉到,世界上真正的高大与伟岸,原来就如此平凡,如此简单,没有巍峨之形,险峻之状,就一些矮趴趴的山峦、丘壑,和牧草浅浅的平原、湿地,但要超越或穿越就不容易了,从长沙到拉萨七省区四十八小时的车程,它就占去了一半。[/size][/align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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